帆蘅小驛

很久沒有紀錄小ㄉㄨㄞ學琴的事了，目前小子學琴已經進入第六個月，過去這兩個多月以來，從開始學按弦，便是一連串挑戰—衝突—克服這樣的戲碼，中間還有ㄉㄨㄞ爸盡責扮演的反對黨烏鴉，形成一場有血有淚的學琴肥皂劇。

話說小子的拉空弦拉了兩個月，終於獲得老師的首肯，可以正式開始學按弦，小子跟我都很開心，沒想到這卻是痛苦的開始。其實小ㄉㄨㄞ一直很想練曲子的，可以開始按弦就代表可以拉曲子了。為了初學好辨識，通常老師會在指板上貼貼紙，媽媽我看了一些資料，很興沖沖地買了標榜不留痕跡的可撕式膠帶，還特地選了不同顏色，只見老師裁了兩條不同色、約0.3公分的膠帶，分別貼在第1指跟第3指的位置，對中間的兩條弦，也就是Re（D）弦跟La（A）弦來說，第1指分別是中音Me跟Si，第三指則是中音So跟高音Re，只要知道這條貼紙的意義，很快就可以知道每個音的位置，而且樂譜上都有簡單的音符對照表。當這兩條貼紙貼上後，媽媽我便可以拉出樂曲了，小子很羨慕，也要我教他，我大致跟小子說明後，小子很快地就記住了各個音的位置，自己也可以拉出小星星、瑪麗小綿羊之類的小曲子，這才發現有好記性的好處，小子聽過的旋律很快就可以記住，然後可以自己拉出曲子呢！媽媽則是自己買了本台灣民謠的小提琴譜，每天拉望春風、白牡丹之類的曲子，發現小提琴的音色還真適合詮釋帶點淡淡哀愁的台灣民謠，不輸給南胡喔！

不過這都是在家裡母子倆私下玩的，上課還是得照老師的規矩走。老師很重視小子持琴時的手部姿勢，另外按弦時每根手指頭的角度，都有一定的規矩的，亂了就無法拉出好聽的聲音。第一個學的音是La弦的第一指，也就是Si，可說萬事起頭難，小子怎樣也無法照老師說的，把左手的第一指也就是食指好好地放在該放的位置，角度也老是抓不對，大拇指要負責固定琴頸，只能輕輕地靠著琴頸，但小ㄉㄨㄞ的大拇指老是不聽使喚，總是很死命地往琴弦抓，另左手掌也必須與琴頸成垂直的樣子，不可以貼住琴頸，但小子的手掌老是愛跟琴頸玩親親。這是一連串很複雜的動作，上課時老師不斷地糾正，回家後媽媽也照著老師講的不停地要求小子把姿勢練對，往後大概有將近三個星期，每天晚上小子練琴時，媽媽總是蹲在小子的琴頸下方，努力地把小子的左手位置喬正，不讓他的手掌貼住琴頸背部。

這個過程母子都很辛苦，看著小子一天比一天洩氣，因為怎樣都無法把第一個音按對，媽媽雖然也很著急，但是卻又暗暗覺得挺有趣的，因為很有挑戰性，好奇著到底有沒有辦法可以克服，這一關過不了也不用學了。苦惱了一陣子，有一天在辦公室跟同事范范聊起，有三個學齡階段孩子的范范一向很熱心地樂於把自己研究過的育兒方法與相關資源跟別人分享，她聽了我的煩惱，立刻借了我一本洪蘭推薦的「改變是大腦的天性」。

這本書是有關大腦一些活動對人類在學習活動上的影響，范范說她看了之後覺得很釋懷，因為她本來覺得她念大班的女兒好像有學習障礙，一個字教了一整晚還是記不起來，鋼琴學了一整年了還只能彈單手，為女兒操心不已。看了這本書之後才知道每個人大腦的發展歷程是不一樣的，對於某些小孩來說，你用制式的方式教他他怎樣都無法吸收，然後就被歸為學習障礙或識字障礙。其實這些孩子必須要用不同的方法去引導，有時候也必須等待孩子的發展再成熟一點，才能看到一些效果。所以范范就把自己從教女兒的挫折中釋放出來，不再責怪女兒，反而很心疼她的孩子，因為他知道她的孩子必須用比別人還要多的力氣才能做好一件事。這個時候父母的耐心陪伴就很重要。

這本書其實很不好讀，跟之前我買的一本天下出版社出的「心智地圖」一樣，都是比較有學術味道的科普作品，裡頭一堆專有名詞會把人搞得暈頭轉向呢！我大致翻了一下，瞭解范范為何從中可以體悟瞭解每個孩子發展上的限制，最大的意義就是提醒自己要放輕鬆，要去配合小孩子的節奏，而不是以父母一廂情願的想法去替孩子訂出學習計畫。

其中有一章談到想像力的妙用，就是讓孩子利用想像力來克服一些學習上的困難，有點像是那種心智能力培養的那種方式，也可以說是冥想啦，還挺有趣的，很值得一試。於是有一天早上小ㄉㄨㄞ起床後，我跟小子說媽媽昨天看了一本書，書上說你可以自己想像你在拉小提琴喔，然後你閉上眼睛，做出拉琴的動作，你的左手很輕鬆地持琴，左手大拇指輕輕靠在琴頸旁，食指要像跳舞一樣站著…..小子聽了也很有興味，馬上閉上眼睛憑空想像自己在拉琴，左手持琴、右手拉弓，我則幫他調整姿勢，小子閉著眼睛哼著曲子，感覺很投入。那天晚上回家後，小子很神秘地跟我說，他在學校有偷偷想像自己在練琴喔！往後幾天我都鼓勵小子有空就想像一下自己如何拉琴，說也奇怪，才過了沒幾天，真正拿琴練習時，竟然動作慢慢就到位了呢！左手已經稍稍可以放鬆，在提醒之下可以調整自己的手勢，終於可以比較正確地按出Si了，這樣差不多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才總算會了基本按弦的動作哩！

從Si之後，又開始按Do、Re、Mi，差不多一個星期加入一個新的音，等到La弦四個音都練過後，老師再加入一本專門練習第一把位手指的練習本—賽夫西克，目的就是要讓小子的手指更加靈活。La弦練了將近一個月，小子便迫不及待想開始練Re弦，其實Re弦按弦位置跟La弦完全一樣，之前小子都記住所有位置了，但由於按弦的角度稍稍有所不同，所以小子初開始練Re弦時，可說完全地爆走，音色難聽到不行，我跟老師才發現，過去兩個月太投入左手的持琴動作，沒發現小子右手拿弓的姿勢完全走樣了，可說是台語說的「拿龜走鱉」，令人欲哭無淚。ㄉㄨㄞ仔右手大拇指不聽話地用力，小拇指也不乖乖地彎曲著，更不要說拉弓的手亂跑了，弓一不直，拉出的音就爆走，即便左手按對了，音色還是很糟糕。於是我們又開始調整右手，每次上課時媽媽跟老師就不斷地提醒小子：右手小妞妞沒彎、大姆哥不要突出來、弓要打直……眼看Re弦的聲音完全失控，老師也有些氣了，要小子回頭練空弦，把右手姿勢調整好，這一兩週練習前都必須先練一下空弦。說也奇妙，明明上週練習時間很少的，沒想到這週上課時Re弦聲音突然變好聽了，果然基本功還是要固好，不然一切是空談。

中間還穿插一些小插曲，原本小子夾琴姿勢很怪，不用肩墊的他，老是把琴架在鎖骨上，沒能貼緊脖子，這樣琴就不容易夾穩，很容易掉落。老師怎樣都無法糾正小子，使出一招必殺技，請出她的男同學（應該是男友啦）來教小ㄉㄨㄞ，由於這位男同學長得很酷，小子挺怕他的，他只不過輕輕地說了幾句：琴夾緊、往上、貼住脖子、下巴靠過來一點….小子立刻乖乖照辦，一下子就夾對了，讓在一旁看著的我跟老師又好氣又好笑，這樣來回兩週上課，男同學都在下課時過來矯正一下小子的夾琴，小子終於把夾琴姿勢調整了過來，現在可以很得意學人家夾琴不用手扶，假裝在調音呢！原來小子欺善怕惡哩，於是現在每次上課，只要小子不肯好好聽話，老師就會開始威脅他，要請哥哥進來了喔，我則是說：下次請爸爸陪你來上課….小子馬上會說：不要～然後稍稍收斂了一點。
 

說到爸爸，不得不提一下在小子學琴這近半年來，這一位死忠又盡責的反對黨。打從一開始ㄉㄨㄞ爸對ㄉㄨㄞ媽讓小子學琴的動機就有懷疑，往後不斷地檢視小子的學習態度、練琴時間，然後毫不掩飾地提出質疑跟批判，偶而還間雜著一些情緒性的字眼：「我真的越來越討厭小提琴了」、「我要把琴藏起來、拿出去丟掉」…..小子上了安親班後偶有作業，一次上完小提琴課後寫作業寫到快11點，ㄉㄨㄞ爸又發飆了說：「把課調到週末，不然不要學了」…..ㄉㄨㄞ媽對於ㄉㄨㄞ爸的各種質疑跟責難，心情就像過去的執政黨一樣，覺得他老是在唱衰我們，不支持、不幫忙也就算了，還不斷地來亂，如果小子真的學不下去了，一定跟反對黨脫不了關係。在小子學琴過程中，扮演反對黨—爸黨跟執政黨—媽黨，關係一直很緊張，覺得媽黨過於偏執的爸黨，經常地隔空交戰，就像當年的國共兩黨的惡鬥一樣，於是小子開始扮演起中立的角色（張學良咩～），要求爸黨跟媽黨不要再內鬥了，應該要同心協力共同抗日（對抗小提琴嗎？什麼跟什麼啊）….以往對於爸媽吵架不太放在心上的小子，大概是為了學小提琴真的使爸媽吵架頻率變高的緣故，也慢慢做出反應，每每只要ㄉㄨㄞ爸一大聲說話，小子就會馬上說：爸爸不要吵架！還曾經在上小提琴課時跟老師說：我爸爸媽媽一天到晚吵架。前兩天還聽他念爸爸：你脾氣太暴躁了，一直跟媽媽吵架。一向覺得自己溫良恭儉讓的ㄉㄨㄞ爸聽了倒也沒有生氣，大概是太訝異了吧，只回了句：我哪有啊！

其實ㄉㄨㄞ爸的考量也不無道理啦，譬如說他強調小子應該更有時間概念，尤其要上小學了，如果晚上回來沒把作業時間跟練琴時間安排好，老是要應付式地在睡覺前草草練琴，那還不如不要學了。然後我相信ㄉㄨㄞ爸還是無法喜歡上古典音樂，小子初學琴那慘絕人寰的殺豬聲也只會讓他對這個樂器更加敬鬼神而遠之，媽媽為了小提琴不顧一切的偏執更令他深惡痛絕（冤枉喔，媽媽是真的覺得很有趣啦，自己也拉出興趣了，雖然聲音也一樣糟，但起碼是殺雞聲，比殺豬要好一些）。

就是這樣，小ㄉㄨㄞ學琴這半年來，ㄉㄨㄞ家持續上演著一齣可歌可泣、歹戲拖棚的家庭悲喜劇，還隨時有喊停的可能。要說一直支持著媽媽的動力，主要還是來自於讓小朋友學琴，還算是個挺有趣的過程，從中也收穫很多，主要的收穫倒不是小子多會拉琴，其實我很明確知道小子並沒有太多的音樂天分，細膩度跟穩定性不夠，練琴態度也不佳，但是小子基本上還是很喜歡小提琴的，總是幻想自己可以拉高把位的曲子，拉柴可夫斯基的小提琴協奏曲…每次看他練琴不專心、不甘願，總是會威脅他說：不想練就不要學了，小子又會哀求說：我要學。持續讓小ㄉㄨㄞ繼續學琴的考量，主要是在學琴過程中，可以一次又一次地迎接挑戰、克服困難，讓媽媽更加瞭解自己的孩子，甚至於自己。目前我的想法是，至少把第一把位、第二把位練熟、有個基礎後，才能告一段落，不然輕言放棄，只是讓孩子學到，遇到困難轉身就走，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只希望反對黨大人能多高抬貴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要輕易地潑冷水，就萬幸了。